目前分類:阿內果這個人 (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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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出舊電腦,光是開機便等了十分鐘。雜誌已在腿上翻過勞力士、A380BMW,很快便發現這超過十頁的廣告,沒有一樣產品能夠立即出現在身邊,只好闔上雜誌回到現實:撇眼一看,這高齡近十年的舊電腦,依然在開機,桌面出現的速度與中產階級雜誌廣告更換的速度呈反比。

這台舊電腦,已收進櫃子深處快半年。而我的舊習慣,也被迫隨之收進櫃:新電腦沒有「ㄅ半」軟體,我被迫「習慣更新」,開始使用很不習慣的新注音;新電腦較大台,Word一開,視線游移幅度被迫拉長又拉寬,連帶思考莫名的也變得冗長而處處累贅,寫不到二行就關機。因之長達半年來,每一開新電腦,便完全喪失了使用網路以外的動機,只點開搜尋引擎上社群網站:我全然是個抵達陌生國度的新移民,生存功能無法完整發揮,處處被牽制,大約像是走進一家異國小店,卻因為會說的單字太少,只好每天都買同一種食物裹腹,一天又一天。

舊習慣是我的致命傷。你就算逼我放棄舊習慣,我也不會接收新習慣;最後你只得投降允許我再把舊習慣拿出來使用,就算那舊習慣全世界只剩下我會這麼用了,我還是會用到直到另一次磐古開天,也因此,我是個相當完整、相當純粹的科技使用落後者,而我也不在乎別人的ipad都到第十六代了而我的還是第一代;我也不在乎別人的智慧型手機都辦網路吃到飽了,我仍固執的把「網路」設定的數據機關閉。以後我家孩子一定會說,媽,我同學每天中午都吃那種可以自動加熱的便當耶,可是妳還在幫我用大同電鍋蒸便當。

我一點都不懷疑,以後會是個被孩子嫌棄太落後的母親。這種落後的跡象早有跡可循:我相當容易沉浸在可以輕易取悅自己的事物,一旦被取悅了,便不斷重覆那取悅的過程,最後變成習慣,例如,我有特定傾向看某種主題的書籍,最後演變為閱讀習慣,導致對於其它主題相當陌生,最終在他人討論那些陌生主題時,不可避免的顯露出自己落後的程度;又例如,我有特定喜好聽某個音樂電台,這喜好已維持了十幾年,以致於變成雙耳習慣了該電台的聲音,導致最終我完全打破傳播理論,廣播之於我沒有散播訊息的功能,因為只聽那一台,所以根本不知道其它電台節目又說了這世界發生了哪些事。

我是如此落後,卻又能挺直腰桿跟大家說,各位,我是個相當落後的人喔,請不要見怪。挺直腰桿的勇氣從哪來,我也不甚清楚,約莫是因為自己對於擁有的舊習慣,依然感到相當自在,沒有覺得哪一點不對勁,也不覺得別人擁有的新事物我一定得跟進。這樣也無可避免的顯得很沒有上進心,當人人都會操作電腦一堆新款功能八百種千變萬化的新軟體時,我還箇守在這使用ㄅ半輸入法,猶如在悍衛即將消失的科技文化。這樣落後的精神,我卻可以厚臉皮的大聲說,我還挺愛這樣的啊。我想應該連中華電信都不想來說服我辦網路吃到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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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裡有一張家族照,是個奇怪的尺寸,大約是二十多公分長乘上十來公分寬,相紙已泛黃,但紙的邊緣倒是一個缺口都沒有。照片裡的「家族」準確一點說,是媽媽娘家一系的全家福。外婆有七個孩子,於是這張照片裡前前後後分了三排,一層一層,由高至矮,像是書本擺架一般井然有序。沒有誰的臉擋了誰的頭,也沒有誰的側身擺得不自然,成員們像只是排進照片裡的空缺裡,就定位後,一張拼圖於焉完成。

拍下這張照片的年代,離我相當遙遠。大阿姨、二阿姨、三阿姨、果媽、大舅、二舅、小舅,身旁各自都站了自己的老公與老婆,站在第三排或是坐在第二排;大表姐、二表姐、三表姐、小表姐、果姐,大表哥、二表哥、小表哥,年紀稍大的坐在第二排,年紀小的就直接坐在地板上,這坐在地板上的,謂是第一排。一家之長的外婆,坐在第二排正中央,腳邊還有看來輔上小學才不久的小表哥,笑咪咪。

第一次見到這張照片,也是好幾年前的事。從櫃子裡不小心翻出來,我「啊」的一聲,興致一來,很仔細的在照片裡尋找自己的身影,不過顯然是,大家都在裡頭,就是沒有我。怎麼想都有一種「好啊你們,沒等我一起就先拍照了嗎?」的不甘心,雖然心知肚明我要在這張照片拍下之後的好幾年才會跟這個家族首次見。

我半途插隊,所以不知道這個隊伍在我拜訪他們之前,已經演了哪幾齣戲,或許也有什麼私奔一類的事是我來不及八卦的,那些我來不及追溯,而我想大家也不會老實供出「其實那次要拜拜的香腸是我偷吃的,沒被阿嬤抓到而已」這樣誠實的史料。三十年後的現在,才發現自己對家族的體會,全是靠著片段記憶組合而成,這些片段記憶來自影像、圖案、氣味、觸感,要認真回憶的話,大多都是快速的一閃而過,對於曾發生過的事實,說是模糊卻還有那麼幾分把握,這些印象自懂事以來便毫無知覺的一直在腦海裡累積。

說到這裡,好像就給人一種「猴~阿果要出賣家族內幕了」的嫌疑,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就算要做,也要等到大家都老到不在乎被出賣的時候,而且我比較介意的是,賣來賣去,最後是把自己賣了都不曉得吧。再說,一個大家族分好幾個小家庭,大家不也都在生活的軌道上守規矩的循環著,然後在某次見面的時刻,或許就會三三兩兩的說:「喔,阿果也三十一歲了呢。」只有當來不及拍家族照的阿果都變熟了,並且都從樹上掉下來,一日復一日,果皮變皺了之時,大家才會驚覺歲月的飛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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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之丞吃了一口紅螺。

一如往常,新之丞試吃完之後就可以返家,但這回,可難了。先是皺眉,再是冒冷汗。接著雙腿虛軟,最後捧心倒地不起。快去叫樋口來!碰碰碰咚咚咚,主公且慢!飯菜不可以吃啊!有人下毒!咚咚咚碰碰碰,全城封鎖!不准任何一個人出城!

咚咚咚碰碰碰咚咚咚碰碰碰。武士們在舖著榻榻米的廊上慌亂奔走。

頭痛欲裂。緊抱著二個坐墊在腹前,隱隱約約感覺不知是腸或胃正隨著這群六神無主的武士在顛簸。沒人下毒。這季節吃紅螺刺身是件危險的事,具毒性,可引起頭暈,頭痛,高燒,嘔吐。樋口,你來一下。往後一躺,深長的歎口氣,稍閉眼休息,莫非我誤食紅螺。二個坐墊依然在腹前,只是越抱越緊,方型的柔軟墊子已被攔腰折成二半。再睜眼,掌管廚事的樋口已拿起短刀,附上白布,在神龕前,抓準了腹部要下刀的位置,一劃。

那刀不知是劃在樋口腹上,還是劃在我胃上。我衝到馬桶面前,嘔吐。第一回嘔吐好不容易止住,想到樋口因為一個紅螺而在白色的墊被上流下鮮血,第二回嘔吐自動滾滾而出,是那碗味噌湯。有海帶,與來不及消化的豆腐。新之丞被抬回家裡,就這樣直硬硬的躺在榻榻米上,妻子加世隨侍在旁,姑姑大老遠的在大熱天裡趕去探望。哎呀,比之前更瘦了,但是更帥了啊。廢話,他是木村拓哉啊!因為感受到姑姑的這句台詞太沒誠意,我一皺眉,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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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間就寢。左側身躺下,視線正好對上書櫃的第二層。擺了整整一格的語言工具書,有英文法文日文與德文,那是我十八歲左右的人生。理想與夢想都在歐洲,就算不在歐洲,好歹也在美國或日本;而原本預計要在海外展開的人生,卻早就在十三歲那年萌芽,在二十歲那年正式放棄──如果在二十歲之後再也沒機會的話,那麼這個計劃就算是告終了。

十三歲,國中一年級。剛脫離國小生的年齡,能懂些什麼?連買機票辦護照都要經過父母的年紀,心裡卻異常堅定:我要去美國讀書、成家立業(但在這之前,我要先去香港玩一趟)。於是第一場家庭革命,就始於那人生的一切都掌握於班導師與父母手中的年紀。年代久遠,果爸果媽或許不記得了,但我仍清晰記得,那時我一把鼻涕一把眼淚,雙眼通紅、雙頰因忿怒漲得紅通通,活像顆滾動氣炸的河豚,不敢相信父母親竟狠心扼殺我的目標,自此我每天上學都握緊了雙拳、抿緊了嘴巴,皺著眉頭心想我該怎麼辦才能脫離這樣看似毫無希望的人生。想要逃出臺灣島的意念,竟從此根深蒂固,牢不可破,心理狀態大概類似於一天到晚盤算如何越獄的囚犯。

由於對年輕的人生感到窒悶,我只好尋找別種方法來對抗(那時怎麼沒人把我抓去關)。才剛升上國中一年級不過六個月的時間,我的成績開始以一定的速度跌落,從模擬考前四志願,跌到五志願之外,最後前十志願再也看不到我的名字。直到生物老師皺著眉頭說「妳怎麼回事」;教數學的班導師神情凝重的看著我一語不發(心寒);最後,國文老師把我叫進辦公室。她翻開作文簿,淡淡:「關在籠裡的鳥,硬是在籠裡亂飛碰撞只會讓自己受傷,不如等時候一到,籠子打開,就能飛出去。」這是我生平第一次領受到德川家康式的教誨。

好吧。我忍。而我真的一路忍到踏進大學校園的十八歲。

十八歲,人生的選擇開始變得更多,例如以走私犯的身份逃亡海外。當然,十八歲的年紀,更為搖擺不定,此時如果有個人生的同盟,就再好也不過。而就這麼恰好,班導師終於不再是惡魔,而是個只大上我們十二歲的年輕人,當時班導三十歲,正好是我現在的年紀,有著看似連綿不絕的人生課題要解決;而又因我生性不怕師字輩之人,很快的,二個年輕人,一個三十歲一個十八歲,頻率相同氣味相投,很快的就適用了亦師亦友這四個字。班導很快的發現我骨子裡想當走私犯的性格,也很快的挖掘出其實我也可以順應體制、過著典型好學生的人生;但他無法判定我比較適合當走私犯或是當好學生,於是很機靈的,他既不跟我說鳥籠的比喻,也不談流亡海外的妄想,只在我身上套了一圈繩,繩不綁死,他拎著繩的另一端,看我往哪走。只要不掉進海裡走哪都好,萬一不小心走到海岸線了就拉拉繩: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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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大賣場,提著購物籃,卻不知從何逛起。咖啡?我不喝咖啡。奶精?我喝紅茶不加奶精。洋芋片?餐桌那冠品客還沒吃完。買包水餃好了,可是不久前才吃掉一包XX熟水餃耶。突然發現一個人真的很難好好逛大賣場,這是個數量與品項都很可觀的「大場面」,當你只有一人時,大概只想趕快把心裡的清單物品全買齊了就閃人,而不會在清單之外還臨時興起問問身旁那位:ㄟ你要不要再多買一包蝦餅還是一包可樂果。更何況,我是在「心裡沒有品項清單」的狀況下踏進這個大場面,原本打算好好買個大包小包拎回家,最後倒像是走馬看花,這個沒買那個也沒買,覺得可以買那個卻又覺得好像不須要,想要買這個又老覺得那為什麼不買剛剛那個。

購物籃丟在地上,兩手抱頭燒(spotlight滅)

望著滿坑滿谷吃的用的玩的商品,剛從澳洲飛回來的A正好來電,一邊講手機,眼光一邊胡亂掃射商品架,英國、美國、日本;紅茶、綠茶、黑豆茶,(我後天要去中東了);奇怪,怎麼沒看到英國那個○○○牌紅茶。(你下週在杜拜!天啊好想去)。歎了口氣,不知道是因為沒找到要的紅茶,還是因為沒機會去杜拜。不然去熟食區買塊蛋糕?我的spotlight在這個念頭中再度熄滅,為什麼人家正在忙著打包行李去杜拜,而我卻在商品架之間考慮要不要買蛋糕喝紅茶?我的頭上出現一個對話框,裡頭寫著「這輩子就只能這樣了嗎」。

說到底,大賣場是個「很真實」的地方。每個商品架中間的小通道,流通著一個又一個家庭那平凡瑣碎的小生活,買鹽買米買牛奶,要拖把要燉鍋啊媽媽說還要買蔴油;後天大家要一起吃火鍋記得要買牛尾牌沙茶醬。就是不會有一位羅柏蘭登從商品架背後冒出來氣喘虛虛的告訴你:「快!他們來了!」然後抓著你逃走,從此之後你便脫離大賣場裡的平凡人生,開始一場絕世大冒險。左手提著購物籃,右手撐著腰,很沒氣質的站著三七步。瞇眼望著商品架,咬牙切齒──既然沒有羅柏蘭登冒出來緊張兮兮的把我帶走,那我還須要喝紅茶嗎。回頭把購物籃丟回去,我又兩手空空出了大賣場。此時此刻才突然明白,大賣場每個角落都充滿了日常瑣碎的事物,是人們生活中所有夢魘的集中營。

走出大賣場,撐起亮眼紫色大雨傘,極低的溫度讓我想起去東北海岸的那天。氣溫約莫只有五、六度,海浪異常兇猛,而我不知道為什麼自己會選在這種天氣來到東北角,站在岸邊,簡直就像鄉土劇裡只演一集就要自殺的跑龍套──長髮纏頰,雙眼迷離:天啊我好想吃基隆廟口六十六號的甜不辣。把長長一條圍巾直直攤開,纏住頭部與臉部,將鼻與口包得緊緊仍舊無法抵擋濱海的冷烈寒風,雨勢越來越強,渾身又冷又濕,交雜著冰凍,頓時明瞭菜市場裡的金線魚躺在碎冰上的哀傷與憂愁,那種不知道自己是要被冰起來還是要退冰的困惑,瞬間讓我非常懊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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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過了下班時間,捷運站裡人潮已退,在某站等著常常當機的文湖線。依往常走到月台最末端。寒風冷颼颼,在四樓之上的月台正好面對著路口的大樓,大樓外牆掛著一輛很美的GOLF。等捷運的幾分鐘空檔,總是看著這巨幅汽車廣告,看著看著就不知所以然的出神。

我一如往常的看著GOLF神遊太墟,對身後依稀傳來那年輕女孩的說話聲沒多加在意。只是越來越不對勁。那可不是對著手機跟男友說的綿言細語,原本平靜的語調在幾秒鐘內漸漸走向激昂不平,音量由小轉到大,就像在家不小心壓到電視搖控器,音量瞬間飆升,在沒心理準備的狀況下足已讓你的內心小小震盪一下。我悄悄回頭,想看看是哪個標緻的台灣女孩在公開場合大發雷霆;只是我一轉身,咦,身後並沒有人了。看看錶,時間說晚不晚,這時候遇到鬼好像也不太對。而年輕女孩的聲音又瞬間壓低,但似乎隱隱約約在啜泣。

一位看似上班族的男子提著公事包,在高大的植栽旁坐下,才剛坐下,一陣嘶聲力竭的悲憤呼喊從隱密的機房後爆發──「那你到底想怎麼樣?我跟你跪啊我跟你跪啊!這樣好不好!」上班族男子被這一陣戲劇化的女高音嚇得當場起立,臉上驚恐的寫著「我只不過是想坐下」,而我待在原地不動,發現半個月台的乘客都往我這個方向注視,我挪了挪肩包,雙手交叉的更緊了,那隱藏在機房後的女孩聽起來還不到我這個年紀(唉),那聽來費盡渾身力氣、混雜著淚水與尖叫式的質問,讓她說到語末時已因無力而走音,時而再傳出一陣拳打腳踢的聲音,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就在她眼前,或是她對著牆在搥拳。沒人敢走過去一探究竟,離事發現場最近的我,早已被那悲憤的哭喊聲弄得渾身緊繃而眉頭糾結。

又是一個台灣傻女孩。

我常常在捷運上、咖啡店等等想像得到的正當公開場合裡,對台灣女孩的行徑感到很啞然。這個國家究竟塑造出了什麼樣的文化與環境,造就了許許多多相當戲劇化的年輕女性,彷彿無時無刻都在街頭上演望夫崖,隨口就可說出使人心顫慄的感情內心對白,而不小心路過的路人甲乙丙,只能被嚇得匆匆走過,以免吃到那不小心揮來「我不管啦我不管啦」的嬌弱拳頭。說她們傻,倒沒有任何想要貶抑的企圖,只是覺得她們很無辜,在成長過程裡到底不小心吸收了什麼樣意外的文化元素,讓她們至今在面對男人時只能賣力使勁的演瓊瑤。我如果有一天在街上演瓊瑤,不消說大家一定馬上把我送去精神科。台灣傻女孩演起來相當自然逼真、驚心動迫的情節,我演起來大概只能變成CSI:「這酒杯上是你跟那個女的指紋,你自己看著辦吧。」(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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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人會因為某件事遇挫而從此對那件事感到恐懼,我當然也是。

至今記得入學第一天的畫面。我對學校毫無畏懼,對滿教室的同學感到滿心歡喜,我很自然的掙脫了果媽牽著我的手,個頭超小、身穿藍色百摺秩服裙的阿內果就如此一般很鎮定(其實內心很歡樂)的走進教室,選了第一排的最後一個位子(個頭小到根本看不見站在前頭的老師),一屁股坐下,而遠方還有同學流著一條鼻涕滴著眼淚,我突然預感上學這件事好像不太妙,心裡隱隱約約知道人生的苦難在我脫離學校以前都不會結束。

誰知道我的直覺從小時就很準。所有課程裡我最愛美勞課,最討厭數學社會自然國語與體育;而被我視為萬惡深淵的,是說話課。

什麼說話課?我每天都嘰嘰喳喳說話難道還不夠嗎?幹嘛要我上台講故事說笑話還要做道具演戲裝肖仔?這對於幼小的我而言,雖然內心很闊氣,但一要推到台上對著大家開口說話不如乾脆把我退學算了。我越是不上台開口說,老師越是硬要把我推上去說。老師越硬要把我推上去,我眉頭就鎖得越緊。還好我的老師都是愛的教育,沒有一巴掌賞下來,然而就算我勉強拖拖拉拉上台了,也只能講出「老師好,各位同學好,我今天要講的故事是『牛的報恩』…….」(停頓十分鐘,老師很溫柔的看著阿內果,同學們不停在底下說阿內果加油)說實在,我是真的忘記牛的報恩的故事在說啥。想辦天,「很久很久以前….. (停頓二十秒)有一個員外….. (停頓三十秒)」(無止盡停頓)我不知道是自己記憶力不好,還是因為瞧不起說話課而一直不想認真背故事,每次都只能逼迫老師深深歎口氣:「阿內果,下次妳再補說吧。」然後全班同學嘩的一哄而散準備排隊放學回家了。

說話課排在週二下午最後一堂課,我當然每次就在大家一哄而散的狀況中了草下台,而我心裡想著這輩子大概都對講台跟麥克風沒興趣。雖然覺得說話課沒什麼重要(的確也是不重要),不過履履上台都說不出故事也實在很挫折。面對五十位同學,這樣的窘境漸漸在心裡建起一道牆,開始覺得面對大眾說話是一件很嚴重的事,講不出員外的故事更是幼小心靈裡一個難以抹滅的創傷。小學六年,所有的班導師都知道我有群眾恐懼症。莫不都費盡心力助我一臂之力,希望我能克服這個莫名其妙的弱點──這孩子,對同學們都是二話不說拔刀相助,內心明明很闊氣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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X片上有個洞像豌豆,形狀看起來很可愛。

其它洞都很漂亮喔,醫生看似相當滿意的說。「不過以後打電腦姿勢要注意,半小時就要動動肩膀與脖子,左肩會感覺有些緊,吃吃維他命B12就好了。」有些年紀的醫師將眼光從X光片上移開,開始以流雲般的速度在鍵盤上下藥單。我習慣性的摸摸左肩,知道自己平時因工作老是在電腦前一坐就是幾小時,動也不動一下,這下得吞維他命保神經,也只能認命乖乖雙手接過紅膠囊。

綿綿細雨,台北已經涼冷了好幾天。

回到辦公室,竟有蔴油香。原來老闆娘親手煮了一大鍋蔴油雞湯,漂亮的長桌上擺了一盤麵線與一盤香菇油飯,一個白瓷碗公上架了一雙筷,是我的份。同事們趕緊進廚房替我加熱蔴油雞,嘰嘰喳喳的問檢查狀況如何呀?有個洞看來像豌豆好可愛哩,我一邊說著一邊拿著大湯杓,在寒冷的天裡喜茲茲的撈動滿鍋的蔴油雞湯,深吸一口氣,撲鼻而來的米酒味頓時升高體溫,未動筷就渾身溫暖。端著蔴油雞回到長桌上,夾了兩團麵線放入湯裡,「麵線跟油飯少吃點,那邊有好多蔴油雞湯!」老闆娘滿臉笑容迎面而來,我趕緊點頭稱是,雞腿肉已燉的軟嫩透裡帶有彈性,看來老闆娘除了在職場上叱吒風雲,在廚房裡揮鍋舞鏟也毫不遜色;吃著闆娘的蔴油雞,想到自己那多年前從食譜小編輯開始的驚奇(?)出版路,頓時覺得無論是玩出版或是剁雞腿,我都離眼前這位能幹的女性有段好遙遠的距離,真希望這輩子有機會親手為我的員工(?)煮一大鍋牛尾湯補充膠原蛋白,讓大家永保青春又健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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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於英文名字這回事,說到底,我還真從來沒有認真過。

第一份出版工作起始,由於公司洋化之因,人事室主管在第一次見面時劈頭就問「妳的英文名字是?」當下傻了半天邊,自從七歲被送進小牛頓兒童英語班之後,我就沒用過英文名,而七歲時的英文名,記憶中好像是提娜還是冏安娜,天呀誰還會記得七歲牙牙學語where is my dog時的洋人名?只好說ㄟ那個我回家姑狗一下再跟您說我的英文名吧。於是十萬火急的隨便在網上點了點,太過甜美的絕對與本人不搭,太過愚蠢也肯定不行(我是如此冰雪聰明?),太過嬌做的也不適合(有誰看過我假仙了嗎),去除這三大類,能用的洋人名便屈指可數,驚鴻一瞥,好吧,艾莉卡,這個具有所向無敵意義的名字,看來應可保祐我在出版業闖盪江湖數十年毅立不搖百世紀吧。

就如此這般的潦草,我就在該公司用了這個洋人名整整快兩年。然而,隨著歲月流逝,在出版江湖裡打轉多年,連換了好幾家出版社,這個英文名也隨之淡忘,頂多申請帳號時拿來充塞一下數字前的英文字。也因之當有人問起我的英文名,我會習慣說喔我沒有英文名耶,因為艾莉卡這名字我還是沒用習慣,除了讓洋人朋友仍然用這個名字稱呼我以外。而之所以仍然用不慣艾莉卡,原因就在於仍覺得與個性不太符合。這個從男性名艾力克轉變而成的名字,不免有些強悍,而自從在某大出版社裡與主管關起門來拍桌對槓後,我開始懷疑名字恐怕真會對人產生影響力,所以名字不能亂取,小孩不能亂認(?)因此對艾莉卡這個洋名,開始有了拋棄的念頭。

 至於費歐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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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DAY。而我的辦公室電腦沒有裝喇叭。

Google即時訊:

(同學,老闆娘不在,來點Muzik吧)

幾個輕快的音符,很耳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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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扮的整整齊齊,帶把陽傘,上教會去。

地點在天母,洋人的地盤,場地在「爸爸是美國人」以及「爸爸是有錢的亞洲人」的小孩會讀的學校裡,一間偌大的階梯式會議廳,看來是場佈道大會了。從後門進入,人還不算多,一個黑人小孩睜大眼瞧著我,毫不怕生投以歡迎的微笑,而此時我還不知道,原來教會裡的成員大多互相認得,因此一旦有陌生臉孔,相當容易被認出,尤其我又是黑髮東方人,根本是教會裡顯著的Newcomer。空著的座位漸漸被填滿,放眼望去數一數,東方人還真不超過十個。此時我開始懷疑自己是否神經太大條,又或是勇闖異地的精神太高漲,萬一等一下要傳麥克風自我介紹怎麼辦?看著講台上的十字架,牧師都還沒開始唸聖經,就先拜託上帝等一下麥克風千萬別傳到我手上。不然就得告訴全場金髮人士,我是來自台北的阿內果。

全體起立唱聖歌,節奏輕快現代感十足,舞台上是年輕人組成的樂團,加上三位歌聲動人的歌手帶領,不知怎麼的竟想起了彭蒙惠,以及學生時代每晚八點都窩在房裡聽空英的日子。聖歌結束,牧師示意全體坐下,上帝則透過牧師傳來一句來自我心底恐懼的話語:「If you are a newcomer, please tell us your name and where you from.」牧師的眼光很有技巧的瞄了我一下。大家都知道,我天生俗辣。使出大學時期避開教授點名的招數:緩緩的移動身軀,藏在前座同學的陰影裡;這會兒我前座同學是位拉丁美洲人,頭髮夠捲夠澎,剛剛好可以把我藏起來,就在我努力藏身的同時,身後的馬克適時的舉手拿起麥克風:「I’m Mark, ….from Ohio.」牧師友善的回應:「Welcome, Mark!」眾人以掌聲回報,而我看這也搞得馬克有點害羞吧,畢竟那是接近百人的會議廳啊。還好那天大家都早起,還算夠多的人數可以暫時模糊掉我這黑髮東方人的顯眼,感謝前面的拉丁美洲同學,髮型真是好看又能解救友邦人民。

從這時候開始,我漸漸意識到這個宗教走的是同樂會路線。不同於較強調個人修行的東方宗教,在教會中也強調人與人之間的情感維繫,本來以為禮拜就是安靜做禱告,這下才發現不是這麼一回事。禮拜中有一小段時間,讓你跟身旁的人say hello,順便給個溫暖的擁抱,握握手,問聲好,說句God bless you。我自是一名優秀的星球頻道探險觀察者,相當懂得入境隨俗的重要性,也發現老外們的友善是你還來不及主動,他們就會四面八方湧來與妳搭起友誼的橋樑。所以我也不得不說,除了自我介紹那段以外,教會還真是個令人安心的地方,也謝謝大家沒有舉手向牧師告發:這裡有個新來的沒有自我介紹。阿門。

天氣很熱,雖然會議廳有冷氣,但我滿腦都是海尼根。直到老外朋友的父親上臺唸了一段舊約,我才又認真的一邊翻聖經,一邊努力試著不要錯過任何重點。即使伯父口齒相當清晰,還當過空中英語教室的特別來賓,但母語終究非英語,舊約裡的字詞還是把我搞的一頭霧水,很想問問剛才跟我握過手的短髮俏麗金髮女:你們沒有新約舊約大整合嗎?我們台灣人都很會上下冊做重點整理耶。Anyway。伯父很優雅穩重的下臺,接著又是陸續幾首聖歌與幾次的禱告,跟著牧師唸大螢幕上的語句,對我這個東方人而言簡直就是大字報,頓時覺得跟上帝溝通其實也不難。過程並不長,只歷經約一個半小時,約莫中午時分便結束。另一位金髮牧師很好心的留我一起吃中飯,一定是想給我第二次自我介紹的機會,我笑著客氣的說或許下次吧,年紀越大越是俗辣,越沒勇氣告訴洋人們我叫阿內果,萬一不會中文的大家說成「啊,那鍋」那我不就糗了嘛。語畢,朋友給個大大的擁抱,算是這次朝拜有了個結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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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九歲的小男孩,很認真的在歐巴馬競選總部打電話催票。這個紀錄片的片段讓我憶測,這孩子一定會在十三歲時收拾包包遠離家園,找尋他的生命意義,他很可能掛在阿拉斯加,也很有可能在肯亞跟獅子大象過一輩子,也有可能最終回到家鄉,抱著一個全新的自己渡過餘生,然後很高興的說:我的人生就像部熱鬧的歌舞劇。

姑且不說,我根本不知道我九歲時在幹嘛。

我甚至到現在都未曾離家,獨自一人生活過,而這大概就是我人生裡的天坑──這部分就如此一般,莫名其妙的空了。大學一年級,國文必修課。每人必須交上一篇作文,題目四選一。老師在黑板上寫下四個題目,第一個題目:離家的日子。我無奈的放下筆,撐著頭:「我連第一個題目都不能選。」語畢,同學們很沒良心的大笑,我只能皺眉心想為什麼我上大學簡直就像上小學,走路就可以到學校,那時開始體會到毫無新意的人生就猶如隔離島。也就是從那年開始,我喜歡上傅柯,當年的我懷疑自己根本活在圓形監獄裡,行動自由都被林媽媽塑造出來的意識形態控制著。事到如今,我根本就是個被家規洗腦的社會邊緣份子。在林爸爸林媽媽對這個社會高度不信任的憂慮下,我沒有信用卡也沒有提款卡,因此我難以訂機票、訂飯店、購買奢侈品,而我想這也是家父家母的目的:當一個人喪失了任意支配金錢的權利以及遠距離的因素,她唯一能做的就是乖乖回家,乖乖吃媽媽煮的飯,乖乖的儲蓄,做一切他們要這個人乖乖做的任何事。而這樣的社會控制,在大學四年毫無間斷的持續著(控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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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決定接觸一下上帝。

那個,是要稱作主嗎?以前對祢不敬的地方千萬要大人不計小人過嘿。

 (點蠟燭)

其實很久以前,當我仍是二十啷噹的大學生,就曾興趣盎然的翻過新約與舊約,每天睡前必定讀過一回雅各與約翰,當然想必是有讀沒有懂;之後我來到約莫二十五六歲,開始熟悉基督教朋友餐前禱告的習慣,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我拉人偏離正道的力量似乎很強大,那票基督教朋友在不久後,只要與我用餐好像都忘了禱告這回事,在歡樂的氣氛中嘻嘻哈哈的跟著我拿了刀叉就開動,有時我會猛然想起「ㄟ你還沒禱告耶」,但看著朋友已經吃下第一口美式鄉村炒蛋,我也就算了(聳肩)。

直到現在二九、三十歲,因緣際會認識好朋友的美國牧師老公,某日與他們夫妻倆以及另一位美國朋友一同用餐,我那偏離正道的力量才被牧師擊破,還沒有確定這輩子要信哪個宗教的我,也不排斥禱告,乖乖伸出雙手握住美國朋友與牧師娘,四人在餐桌上牽成一圈圈,雖然有打麻將的fu(啊上帝祢千萬大人不計小人過)我仍很順從的閉眼聽著牧師感謝主。牧師的英文大概是CSI的程度,你都還沒聽清楚,指紋就拼出來了;我都還不知道牧師感謝了上帝什麼,就睜開眼準備開動了。說也奇怪,就像你那盤食物是上帝端來的一樣,那頓飯我不敢不吃完,因份量實在太多,吃不完的還託服務生打包,說到頭來,我坦承自己應該是怕被牧師記一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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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俵大介最後發現原來鐵平是B型。是他的親身兒子。

「所以戰時真的很容易弄錯血型…..」我站在電視機前歎氣。

「你也被驗錯血型了啊,沒打仗都會搞錯了。」林姐姐沒好氣的白了我一眼。

 是的,我曾經因為某大醫院的疏失而搞不清楚到底是誰生的,這就是我命運的開端。

這齣連續劇爆發於本人還在讀幼稚園時,聽說林媽媽在看檢驗報告的前一晚徹夜未眠,不停的問林爸爸:「萬一是抱錯的怎麼辦?」我完全可以體會林媽媽的心情,都養了四五年,我想就算是養條狗也都有感情了。最後林爸爸林媽媽有沒有再去看重新的驗血結果,不得而知;另有一說是醫院把林媽媽的血型搞錯,導致母女倆血型不合;但誰知道醫院原本認知的失誤到底是不是真的是失誤,搞不好最後被糾正的結果才是錯的;醫院真的搞得清楚誰是誰、又是誰的血型被搞錯了嗎?依我對台灣醫界的瞭解,我對二十八年以前的醫療品質嚴重缺乏信心,即使是在確認「誰是誰生的」這件事之上。所以看著萬俵鐵平質問父親大介:「告訴我,我的親生父親到底是誰?」我喝了口茶,心想或許我該找出二十八年前的血型證明去問某大醫院:「你們沒有造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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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03-a-praline-cheescake.jpg (圖片來源:Food & Wine)

一旦太過專注於工作上,很容易就會忘記取悅自己,或是用錯誤的方式取悅─例如買一塊熱量極高的波士頓蛋糕當晚餐。

太過忙碌,就會忘記生活原本應該有的模樣。我指得這個模樣,大多是旅遊生活頻道裡塑造出來的:一早起床就先在吐司上淋上香濃的巧克力醬,走向窗檯,打開窗便瞧見運河上悠悠駛過的船、遠方的千年教堂響起鐘聲,諸如此類。

我是一個覺得自己應該在以上那種地方過活的「不切實際主義者」,或應該說我對於「生活」這件事是個徹頭徹尾的俗辣──對於生活的現況無法做出大刀闊斧的改革,也就是,那張歐洲的單程機票永遠買不下去,永遠掛記著那張該死的辦公桌,永遠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你如果不工作,那要做什麼」的問題。

我對這個問題已思考相當久的時日。我如果不工作,我能說「我會帶本筆記本與一台攝影機,走遍世界,等到我累了再回到家鄉」嗎?還是我可以說「我會滾到歐洲某一個不知名的古老學校裡,學習我喜歡的學科,翻閱更多的書本,等到我學夠了,我也不會回家鄉」呢?或是我可以回答:「等我看這個世界看飽了,該學習的知識也學撐了,我會去加入和平組織做一些比坐在辦公桌前更有意義的事,你們也不用等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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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位女性友人不過與我同年,那次相約卻已推了部嬰兒車,身上背的、嬰兒車上掛的,莫不都是孩子外出的必備品。許久不見,新手媽媽的第一句話:「我現在才知道,我們以前有多逍遙!」與已為人母的朋友相比,我身上只有一個裝滿書稿與一本小說的肩包,的確算是「輕」鬆。而友人與多年前相較,竟也有幾分為母則強的感覺。

 

餐廳位於11樓,我們卻誤走到12樓,於是打算搭電扶梯下樓。我看著那部不算小台的嬰兒車,再瞧瞧那隻一直笑著的粉紅色嬰兒,「我們還是去等電梯吧,不然……」不等我話說完,友人卻一股堅定:「沒關係,電扶梯比較快!不用擔心,我來!」當然我是不可能不伸出援手的。於是協調好,新手媽媽抱起軟綿綿的女嬰,我推嬰兒車下電扶梯。嬰兒車要塞進電扶梯可不難,畢竟寬度是很夠容納的,難的是,我要怎麼把嬰兒車卡在一階階的電梯上,重力影響,若不使出力氣抓住嬰兒車,那台小車勢必會從12樓一股勁迅速溜下11樓,到時候女嬰會抱怨我這位阿姨的啊。嬰兒車不輕(真的不輕,所以各位當爸爸的人,請務必體諒妻子,外出一定要跟隨),友人在一旁指導:「對,往後拉住!車子就不會往前掉了!」我不禁發出「天啊阿不然這是什麼情況?」的大笑,友人則大笑言到:「這種事我本來也不會,當媽媽就自然都會了!」才短短的距離,到餐廳門口前我的雙手卻已紅了一大半。

 是間義大利餐廳,服務生要將嬰兒車另外擱置,因此車上掛著好幾袋購物戰利品與嬰兒用品都須拿起。友人手上抱著孩子,我自是出手要把那好幾袋物品取下。但似乎馬上又凸顯了沒做過媽媽的窘態。「ㄟ……妳這是什麼吊環啊….袋子拿不起來呀?」我回頭問新手媽媽。「ㄟ,這是很聰明的設計耶。這樣打開,就可以了呀?」「哎喔,我對這種東西很不熟啦…..」服務生此時露出了很明顯的微笑(不然妳自己來拿拿看。奇怪。)然而飯局中途,小孩難免哭啼,最後還是推了嬰兒車來,把小孩放回車裡似乎是讓媽媽比較輕鬆的做法:哭了嗎?左手搖一搖嬰兒車,媽媽的眼光還是往右邊繼續聊天。偶爾免不了還是得放下手中的刀叉,抱起嬰兒搖一搖、哄一哄,我見狀,趕緊保留食物給新手媽媽(當晚尚有另兩位從國外遠道而來的小姑,年紀都輕,看起來很餓了……),不然媽媽很有可能一頓飯下來仍餓著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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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車到站。按了鈴,站在後門等車停妥。

但司機開了前門卻未開後門。

 

「下車刷票。」兇神惡煞的司機。

「可是我上車投過錢了。」悠遊卡正好刷光,所以投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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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堆的炸雞、墨西哥捲、薯條、烤雞翅、蛋塔、可樂紅茶被送進研究室。

大家或站或坐、圍繞成群,談笑之間往來無白丁(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依著書櫃、背對身後那片青山綠地,啃著我的烤雞翅。研究室裡唯一的工讀生A,是個甜美可人的小女生,亦在吃吃喝喝的人群裡。我手上的烤雞翅解決了,墨西哥捲也吃了;「妳多吃點嘛!」大助理不斷向我吆喝。所以正當我搜尋著桌上成堆的食物時,事情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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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owieso 547.jpg sowieso 546.jpg sowieso 549.jpg     

我想如果近日有來光顧本BLOG的大家,可能會發現這兩個月以來本格網誌的突然量產,這都是以前沒有過的現象;這全都是因為本格主似乎受到詭譎的神祕力量引誘以及天馬行空的異想日趨嚴重,自從某一天夢見與大雄及小叮噹一同歡樂的坐時光機之後(稍後解釋),本格主就開始幫柚子譜臉(見上圖)、企圖在柳丁樹的住家泥土裡種櫻桃、為了鳳仙花的葉子不夠飽滿青翠而陷入「農夫不適任」的負面情緒狀態。

 

相信大家都對小叮噹跟大雄有一定的印象與想像,而他們的真相是,大雄其實沒有想像中的矮,而小叮噹的頭真的很大。時光機呢?沒有想像中的快啦。在時光隧道裡慢慢磨,時速大概不超過五十吧。本來想說,啊,夢到小叮噹與大雄有什麼特別的涵意呢?所以特地Google「大雄+解夢+小叮噹」,結果似乎自古以來並沒有過這樣的例子,所以只好把坐時光機的歡樂體驗默默隱藏到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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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pacer.gif 猶記得上回出遠門,某夜一群朋友群聚把酒閒聊,我因打理行李而晚了點到;彼時大家已開了第三瓶酒,而我連第一瓶酒都還來不及沾;某位仁兄見狀,拿起一只乾淨的酒杯,倒入已開的第一瓶白酒,遞給我:「趕進度喔!」於是我從那時開始明瞭,「趕進度」可以拿來形容許多不同的情境,包括喝酒這回事。

 

之後,就時序入冬的此時,我的兩位女性朋友讓我知道「趕進度」的另一個用法。這兩位女性朋友,都在今年的秋天與冬天,很勇敢的升格當了母親,其中一位還順便顛倒了懷孕生子與步入婚姻的順序(另一位疑似也是顛倒了順序,只能說疑似)。至於為何先有後婚的事實會曝了光,說來簡單;掐指一算就知道穿婚紗時已有孕四個月。為何有孕四個月還可以穿婚紗而不被發現?我只能說這是當新娘的身材好、肚子小了。當然,對於一位先有後婚的女性,大家必定對她的家世及出身有許多揣測;然而我這位朋友卻是家世極好、夫家及娘家成員皆處於非富即貴的社會階層;其家教甚嚴,從言行舉止即可略知一二。搞不好有禮的外表下是個叛逆的小孩啊?誰知道呢。

 

這位新婦今年夏初結婚時,在msn上與許久未謀面的我長聊;但彼時只知道婚宴遠赴國外舉辦,國內宴客亦不在台北;等到國內外宴客都結束了之後,又匆促赴笈海外辦理結婚登記,回國時短暫停留台北數小時,也只能打個手機向我問候近況;來不及見面、一場應該是隆重的婚禮感覺在短短時間內倉促決定、倉促完成。當她在隱藏懷孕的秘密時,我還在今年的第二份工作裡忙的暈頭轉向、不知所措;一邊工作一邊摸索自己的未來;殊不知,就在我還在思考人生的同時,這個小我一歲的年輕女生已經趕著解決未婚媽媽的事實、趕著佈置新居待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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