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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開窗簾,天色已亮。街道濕答答,顯然昨夜一場雨,洗得柏油路黑亮黑亮。心中那幅藍天之下充滿楓紅的明信片瞬間掉落,看著陰灰的天色,轉開新聞氣象播報,一把小傘上面下著三道雨,搖啊搖的掛在地圖上,標明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是整片關西。眉頭一皺,這下可好,十二月中已入冬,又濕又冷,雨中的京都,到底是什麼樣的景色哪,心頭不禁微微一沉。

吃完白飯與醬菜,喝完二碗味噌湯,渾身溫暖。向投宿的飯店借了傘,信步走向中央車站。

雨天,人潮交錯的速度減緩,公車站排隊的人龍卻依然冗長。腳下的磁磚地有些泥濘有些滑,回頭一望,隊伍已排的沒有盡頭,這公車,又不如臺灣公車的大,看來,急著觀光與急著上班的,等會都得奮力一搏擠上一番,才有可能到達辦公桌及廟宇,我說啊,那明信片裡的京都呢?腦海裡又很用力的質疑了一回,車來了。

紅綠燈設置的似乎比臺灣的多許多,公車的速度也慢條斯理的多得多。

臺灣的每一班公車在京都,都算得上「特急」,甚至可說是公車中的新幹線。

越是遠離市區,公車上的人數便慢慢遞減,窒悶的空氣終於流暢,解下的圍巾又重新批上。窗外終於不見市場與百貨,也找不到麥當勞與摩斯漢堡,過了川,才又過十分鐘,車在一靜僻的轉角處停下。車門打開,快步下階梯,興奮的步伐活像被龍貓公車吐出來。

公車悠悠的在靜謐裡揚長而去。

站在街角,耳邊只有雨聲,以及,快凍僵的雙耳。

左望右望──永觀堂呢?

 這街坊,安靜的像是日本觀光局刻意搭起的佈景,房屋是紙板,沒演員。下雨天,臨演不上工吧我想。街上空無一人,又冷的巴不得能窩進民宅喝紅豆湯,只得胡亂猜著地圖方向,快步走。約莫三分鐘,小路漸漸寬敞了起來,永觀堂, 就肅穆的站在街底,深不可測,一語不發。而我,被這一語不發又肅靜的永觀堂,心頭震得讓腳步都慢了下來,也忘了還有台相機在手上。在陰灰的天色之下,楓紅滿門滿院,分明是為黑白底片中的葉子上了色。雨滴豆大,毫不留情的打落紅葉,一片片,因雨水而緊緊的黏附在傘上,分明是京都的秋末對遊客的依依不捨。

脫了鞋,只隔著一層薄襪走上木地板。一千二百年來的每一個冬季,原來是如此的冰徹人心,每個人都想放慢腳步,卻也都忍不住加快腳步,只因腳底忍受如此低溫的能耐,隨著時間流逝都漸漸撐向極限;以致於最後,三三兩兩的遊客們都以碎步而行,沒有平安時代的優雅,倒有時代劇裡急著通報主上「敵人打過來了」的家臣那般的急促。

在廊上轉彎又轉彎,在楓葉與流水之間,屋簷與天空錯落之隙,終於找著了「回首阿彌陀佛」。沒有陽光映照,在微弱的燈影中踏入昏暗的殿內,雙腳瞬間因榻榻米而暖和。或許因雨天,遊客相對稀少,殿內就只有眼前這尊約不到一百公分高的阿彌陀佛像,以及與之相對坐的我。這尊阿彌陀佛,頭的方向之所以轉向左邊,典故有二:一,據悉是永觀有一日早課遲了,阿彌陀佛現身,轉向他說:「永觀,遲了喔。」;其二,據說阿彌陀佛是為了要看看後方的人跟上來沒有,因而有了回首之姿。

慢步走到阿彌陀佛的左手邊,想讓祂仔細看看跨海而來的我:(因為一直覺得自己是個沒有神明保祐就活不好的孩子,所以我想佔用您一點時間,好好跟您報告今年的生活。當然有順利有稱心的,但也有不高興與很生氣的;雖然我沒有常常跟在您後頭,但有時也會吃個素,心裡想著不順利的話您會想讓我怎麼做。)一瞬間,覺得阿彌陀佛點了個頭,輕輕的,不著痕跡。後頭一位日本遊客靜悄悄的走近,(那,打擾了,下次再來拜訪您。)正想回頭,突然心一驚,(啊,也請保祐我生個漂亮的寶寶,下次會帶著她來找您的。)。

即使是來到千年古寺,依然直腸子的把想說的話都說出來,雖然自己也覺得不好意思,不過將話傾倒在楓葉、流水、屋瓦與風之間,他們只管靜靜的聽,溫柔的將人們勞累的身心巧妙的回收再利用:回收的過程,舒暢無比;回收之後,你嶄新如昔。尤其是在這雨中的京都,少了遊客干擾,在佛前,看到自己的影像更清晰。輕步走到殿外,又回到冰冷的廊上,空氣冰寒,背後隱隱約約感覺到阿彌陀佛的視線。大約是看著我離開,再偷偷將頭轉回去。

永觀堂裡,一木一葉都緊緊凝住了歲月,若是在雨天,寒冷的直打哆嗦,當人們都往溫暖的咖啡店窩著的時候,你便可以在這裡讓紛擾的心好好歇息。

京都,什麼時候去最好?

冬季,下雨時最好。

凍寒,街上空無一人時最佳。

下回,若地圖上沒有小傘及三道雨搖啊搖,我肯定會皺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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