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間藏匿於竹林花草裡的餐廳,很低調的立在鄉間小道轉角處。低調到像是希望自己被神隱,低調到我很猶豫要不要大聲嚷嚷:「就是這家!有活魚還有味噌湯!」畢竟乍看之下,以為它頂多就是賣賣山菜與山豬,幾碟醬菜與稀飯吧。但,當下果媽對於眾人可能感冒的憂心程度,已直逼當年黑船近逼日本時攘夷派的驚慌,眼前只有熱食才能夠安定身為母親(那毫無道理可言)的神經質,於是乎我裝著一派熱情:「這家這家!」臉上帶著歡喜,一副「我好喜歡這家呢不讓我吃的話我可不依」的樣貌,果姐眉頭一皺:「喔好啊。」拾級而上,這才發現餐廳雖身處看來繁茂沒有秩序的眾多植栽之間,其實樹木花草卻是錯落有致,層層疊疊,活像時代劇裡搭起的專業布景。無論如何,請賜我有碗熱騰騰的味噌湯。

 推門而進,鈴聲叮噹響。玄關窄小,擺飾之多:牆上掛的、貼的、懸著的;桌上擺的、立的;天花板上吊著的;而正前方大喇喇的站在櫃台旁的狸貓──搶在所有事物之前,先一步奪得我的目光。用食指輕輕戳了果姐:「前面有……狸貓」果姐無所謂的瞄一眼。該隻狸貓,身高約四十公分,頭戴斗笠,一手拿葫蘆一手拿釣竿,一副剛剛才從前門走進來的模樣。看著狸貓圓滾滾亮晶晶的雙眼,一看便知是玻璃珠,斷定是假的後,心一定,口氣變成:「哇,是狸貓耶!」我喜愛狸貓,來自於牠們在日本傳說中那古靈精怪的樣貌,以及極富人性的想像,我始終相信牠們會挺個圓滾滾的大肚隨著三弦琴跳舞。

阿姨頂著八○年代王子麵捲捲頭,滿臉笑容的引領入座。四方形的大桌,中央有著簡便的小型瓦斯爐,爐上有乾淨光亮的烤網,餐桌四邊圍著沙發,其中一面沙發椅背後,便是一片窗。而我就躦進窗前的那排沙發。喜滋滋的翻開菜單,有,有,有味噌湯!一種傳說故事裡「喔這怎麼會是真的」的幸福感頓時蕩漾開來,嘴角浮著微笑,不僅有味噌湯,還有肥滋滋的魚!只見菜單上都是魚料理定食以及海瓜子味噌湯,丹後王國一定有什麼神吧,在掌管像我這樣隨時想吃魚與味噌湯的任性傢伙。

可惜,王子麵捲捲頭阿姨很忙。從八○年代才有的熱水瓶裡押出四杯熱水給我們後,便說,白飯還在煮呢,你們先看看要吃啥,我等等回來喲。語畢,幾乎是以小跑步的速度奔回了店面後方,她這才消失在我的眼前,另一位短髮阿姨又從後面小跑步奔出來,招待另一桌客人。二十分鐘內,我反覆看著菜單,看上好幾回,二位阿姨也店前店後來來回回奔跑好幾回。這,阿姨,我餓。王子麵捲捲頭阿姨終於發現有一桌客人始終很客氣的保持飢餓狀態,趕緊來點餐。點完,心裡有說不出的滿足感,在這寒冷而偏遠的丹後王國,還有一間這樣溫暖、有魚有湯的店。全然放鬆的往椅背一靠──卻覺得自己的頭似乎碰到了什麼。輕輕的東西,輕到差點被我弄倒。轉頭,一雙圓滾滾亮晶晶的大眼睛,不偏不倚、沽溜沽溜的看著我。

倒抽一口氣,……再,一口氣。即使我覺得牠應該是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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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G_3460.JPG  (胯下看台)

不知道是誰起意,說要去天橋立。

我甚至不知道天橋立是日本三大景之一,如此一般在毫無常識的狀態下,搭上只有二節車廂的電車,顛簸的經過山線又延著海濱,一個山洞接過一個山洞,海浪時高時低,大海灰濛濛,雨絲細綿綿,最後經過安壽姬與廚子王丸故事發生地,也在一邊解說完山椒大夫的傳說後,天橋立到。

是一個看來與臺灣鄉下無異的地方。路旁隨處可見未經整理的雜草,以及簡單設立的觀光招牌。其中最大一幅,上頭寫著「天橋立」三字,旁邊搭上一個看不出要往哪裡走的箭頭。勉強猜出一個方向,朝緩坡上走。一排階梯由坡下延至坡上,直到看不到尾端,原來,要看天橋立,還得先乘纜車上高山。

首先投降的是家母。果媽這輩子對於「低溫」與「高海拔」深有恐懼,「低溫」的恐懼來自於孩子,深怕小孩一曝露於低溫的狀態中就會結霜感冒;至於「高海拔」,則是來自於她自己。於是在纜車售票口處開了場家庭會議。在一連串歷經約五十秒無謂的討論後,決定將果媽扔在售票口處,我們父女一行三人快快樂樂的往上出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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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G_3352.JPG  

拉開窗簾,天色已亮。街道濕答答,顯然昨夜一場雨,洗得柏油路黑亮黑亮。心中那幅藍天之下充滿楓紅的明信片瞬間掉落,看著陰灰的天色,轉開新聞氣象播報,一把小傘上面下著三道雨,搖啊搖的掛在地圖上,標明的地方不偏不倚,正是整片關西。眉頭一皺,這下可好,十二月中已入冬,又濕又冷,雨中的京都,到底是什麼樣的景色哪,心頭不禁微微一沉。

吃完白飯與醬菜,喝完二碗味噌湯,渾身溫暖。向投宿的飯店借了傘,信步走向中央車站。

雨天,人潮交錯的速度減緩,公車站排隊的人龍卻依然冗長。腳下的磁磚地有些泥濘有些滑,回頭一望,隊伍已排的沒有盡頭,這公車,又不如臺灣公車的大,看來,急著觀光與急著上班的,等會都得奮力一搏擠上一番,才有可能到達辦公桌及廟宇,我說啊,那明信片裡的京都呢?腦海裡又很用力的質疑了一回,車來了。

紅綠燈設置的似乎比臺灣的多許多,公車的速度也慢條斯理的多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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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小鈞。

我猛然的想起了這個名字。

小學一二年級的同班同學,纖瘦、白晰、靜雅,額高、長髮,走起路來像是在跳芭蕾舞。簡爸爸是記者,在那攝影器材是時髦產品的年代,家裡已有一台V8攝影機,裡面大概有好幾卷帶子都有我與大頭小毛的身影;簡媽媽是家庭主婦,最喜歡買整整一盤的鹽酥雞餵食一群同班同學,大家拿著竹籤到處跑來跑去、跳上跳下,讓簡媽媽緊張的到處喊「小心啊,竹籤放下來再去玩!」而簡爸爸則拿著V8追著一群小鬼,活像是超愛拍照的小玉爸爸。如今突然想起她,竟還記得簡家那一致乾淨的淺色調裝潢,以及廚房裡那白色的中島桌。

七歲那年,我把一個一直捨不得用的鉛筆盒送給她作為生日禮物。盒蓋上繪有一個輕靈的芭蕾舞者,盒身是淺淺的藍色調,跟她的房間一模一樣,分毫不差。這個禮物是如此的適合她,讓陪在一旁拆禮物的簡媽媽也眉開眼笑,忙不迭在說「阿果,這禮物好棒喔」的同時,也趕快再幫我戳一塊甜不辣。因為我實在太小隻了,根本看不到中島桌上那盤鹽酥雞的方位在哪裡,簡媽媽非常明白。

我對小鈞的印象已相當淺薄。只隱隱約約記得,放學時她都會一路陪我走回家,說起話來跟走路一樣,相當輕巧,活像是臺灣民間故事裡那柔順可人的ㄚ環。她低調、不張揚,相對於另一個同班同學來說,小鈞讓人有一種「誰欺負妳了跟姐姐說」那樣的柔弱感,雖然姐姐個頭很小隻,妳媽媽人真好,都知道我戳不到甜不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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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kanazawa 047.jpg  

小松帶刀前往江戶時,拜把好友在啟程前送了他一袋刀豆。其中一人怒斥:刀豆意味「早日回來」,這豈不是與要到江戶施展抱負的帶刀唱反調嗎?

刀豆。

難道就是以前果爺家門前的那棵樹,每次都結有黑色、大概十五公分長的豆子?線條還算筆直,很厚實,的確長得像把刀,在空中揮啊揮的,真的很有耍刀的架勢。刀豆別名挾劍豆、刀鞘豆,仔細瞧瞧網路上的圖片,相似度百分之九十,只是顏色讓我有點介意。網上的刀豆都鮮綠鮮綠,但我很肯定記憶中的豆莢是深褐色,有些甚至已接近黑。而網路上的刀豆,沒一個是長在樹上的。

那棵結有豆子的樹,一直是我賦予果爺家的正字標記。就站在院子的矮牆前,每年回果爺家,果爸就把車停在樹下,我則因暈車先得在樹下吐過一回才能鎮定的走進院子,再走進屋裡找二隻小貓,一黃一黑。從樹上掉落下來的豆莢仍包覆著種子,有些沉;而當年我的個頭還很小隻,豆莢拿在手上,到處揮舞,憨膽去拍打個頭比我大隻的家犬;如今想起來,掌心彷彿還可感覺到那麼一點重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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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9kanazawa 200.jpg  

我對日本的感情,由淺到深,中間經過約十五年。

一九九七年,冬季,頭一回到成田機場,轉機。當年我只在學校的視廳室看過《七月七日晴》,紅透半邊天的日本電影,觀月亞里莎一躍成為當紅偶像明星。我對日本的感情,就從這樣膚淺又不帶任何知識性的面向開始,慢慢培養。

一九九八年,夏季。頭一回到那霸機場。最喜歡看國興衛視的電視冠軍,還有一張安室奈美惠的CD。炎炎夏日,有沙灘藍天,還有三弦琴。從一年前冬季的觀月亞里莎到一年後夏季的安室奈美惠,日本之於我,就僅只於電視方框裡的拉麵豬排與活蹦亂跳的女明星。

二○○六年,秋季。第二回到成田機場,遊訪東京。踏上德川家康草創的江戶城,開始找尋二百年流傳下來的關東味,把手機吊飾換成三葉葵。吃著一烤一蒸、再過醬油又是一烤的鰻魚飯,巴不得變身二百年前的江戶人,賣著四文錢的天婦羅,踏著草鞋豪爽又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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熱燒的夏日正午,渾身一如躺在鐵板上的紅豆餅,在街上看似無害的溫溫熱熱地燙著,只卻要再多燙個幾分鐘,人就會相當徹透的從裡溫熱到外頭,整個紅通通。

隨手攔了部計程車,我要到和平東路……不好意思,我看一下地圖。……喔,跟青田街交叉的路口?欸,這地圖應該沒錯吧。司機為了聽我那相當不確定的指示,將台北愛樂的音量瞬間轉小聲,而當我喃喃自語的說完了那句「欸,這地圖應該沒錯吧。」司機卻將台北愛樂換到了ICRT

我瞄了眼司機。戴墨鏡,想必是為了要避開刺眼的陽光;有著斑駁白髮的平頭,年紀沒有六十也必快七十;花襯衫,剛從夏威夷回來嗎。我收著摺疊陽傘,一瓣瓣的摺,有模仿賢妻良母疊衣收被姿態的嫌疑。此時隱約感受到,司機大叔從後照鏡看了我一眼。然後,他若無其事的將ICRT關掉。車內頓時清靜無聲,充滿了新車的味道。

我和司機大叔之間沒了音樂,就像被迫相親的二人沒了坐在中間的媒婆:你們倆個好好聊啊。

「妳剛剛如果再慢一點說話啊,我就來不及左轉啦。」司機大叔開口了,下巴配合著後照鏡的高度微微揚起,給我一個善良的微笑。一如義大利的黑社會老大,聲音渾厚帶著沙啞。僅管如此,卻字字清晰,字正腔圓。「前面沒辦法轉,要直走到下一個路口了。」「喔這樣。」我報以和善而簡短的回應。而這和善而簡短的回應,讓司機大叔從此不再讓我聽台北愛樂或ICRT;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要說給我聽──有個小孫女,一歲四個月。大叔於是在炎炎夏日裡,開始向我轉播一場獨家小孫女LIVE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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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裡有一張家族照,是個奇怪的尺寸,大約是二十多公分長乘上十來公分寬,相紙已泛黃,但紙的邊緣倒是一個缺口都沒有。照片裡的「家族」準確一點說,是媽媽娘家一系的全家福。外婆有七個孩子,於是這張照片裡前前後後分了三排,一層一層,由高至矮,像是書本擺架一般井然有序。沒有誰的臉擋了誰的頭,也沒有誰的側身擺得不自然,成員們像只是排進照片裡的空缺裡,就定位後,一張拼圖於焉完成。

拍下這張照片的年代,離我相當遙遠。大阿姨、二阿姨、三阿姨、果媽、大舅、二舅、小舅,身旁各自都站了自己的老公與老婆,站在第三排或是坐在第二排;大表姐、二表姐、三表姐、小表姐、果姐,大表哥、二表哥、小表哥,年紀稍大的坐在第二排,年紀小的就直接坐在地板上,這坐在地板上的,謂是第一排。一家之長的外婆,坐在第二排正中央,腳邊還有看來輔上小學才不久的小表哥,笑咪咪。

第一次見到這張照片,也是好幾年前的事。從櫃子裡不小心翻出來,我「啊」的一聲,興致一來,很仔細的在照片裡尋找自己的身影,不過顯然是,大家都在裡頭,就是沒有我。怎麼想都有一種「好啊你們,沒等我一起就先拍照了嗎?」的不甘心,雖然心知肚明我要在這張照片拍下之後的好幾年才會跟這個家族首次見。

我半途插隊,所以不知道這個隊伍在我拜訪他們之前,已經演了哪幾齣戲,或許也有什麼私奔一類的事是我來不及八卦的,那些我來不及追溯,而我想大家也不會老實供出「其實那次要拜拜的香腸是我偷吃的,沒被阿嬤抓到而已」這樣誠實的史料。三十年後的現在,才發現自己對家族的體會,全是靠著片段記憶組合而成,這些片段記憶來自影像、圖案、氣味、觸感,要認真回憶的話,大多都是快速的一閃而過,對於曾發生過的事實,說是模糊卻還有那麼幾分把握,這些印象自懂事以來便毫無知覺的一直在腦海裡累積。

說到這裡,好像就給人一種「猴~阿果要出賣家族內幕了」的嫌疑,這種事我是不會做的,就算要做,也要等到大家都老到不在乎被出賣的時候,而且我比較介意的是,賣來賣去,最後是把自己賣了都不曉得吧。再說,一個大家族分好幾個小家庭,大家不也都在生活的軌道上守規矩的循環著,然後在某次見面的時刻,或許就會三三兩兩的說:「喔,阿果也三十一歲了呢。」只有當來不及拍家族照的阿果都變熟了,並且都從樹上掉下來,一日復一日,果皮變皺了之時,大家才會驚覺歲月的飛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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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個一心想要讓自己多多走向戶外、走個金瑞瑤或是城市少女路線的人,可惜心裡越是如此的設定目標,外在的行動就越是呈現相反狀態,每當我看著電腦螢幕上的青山綠水、碧海藍天,妖怪便幽惚飄至身邊,沙啞耳語:「你後天還要上班,太陽又這麼大,我看沙灘就別去了吧(氣音)」。如此這般,妖怪的力量越來越大,我猶如佛羅多的俗辣版,一心只想待在洞內不想挑戰妖怪,只顧在洞中看書敲鍵盤。漸漸,我連居住二十多年的台北市也懶得閒晃,導致我對台北的認識,可能不比一個外來的觀光客多。

直到,這個轉接詞很重要。

直到有人告訴我,青田街七巷六號。青田街,「算是」很熟。多年前,我還是個學生,課餘之時常常陪伴果媽去永康街閒逛,總是延著青田街走;夏日,綠蔭成片,風吹來涼暖適中,舒服暢快;冬日,小街小巷的寧靜剛好與充滿餐廳攤販的熱呼呼永康街呈現明顯對比,每每在永康街飽食一頓後,必走入青田街,若說永康街是正餐,青田街大約就像飯後甜點,卻不過甜又不過膩,像日本台中看到的京都甜食,透明的果凍裡有片紅楓葉,只瞧上一眼就使人心頭恬適又平靜。

但我對青田街的印象,就僅只如此。對於青田街二旁分支出的巷弄,卻陌生的多,有幢日式建築座落於七巷六號?我在腦海裡蒐尋,卻沒有一個畫面是與網路上的照片相符合;於是我這次很豪氣的堵住了妖怪的嘴,決心要去看看這一棟被錯過的日式老房。如果台北市有這麼美麗的景致卻沒拜訪過,那理由可就不如「沒搭過貓空纜車」一般好推托了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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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交往時,女生包包裡永遠有一本英文小說,「因為可以多學點英文,」她優雅的拿起書,甜甜的跟男朋友說。男人覺得這女孩真是上進,那本小說看來也不簡單呢。交往過了一個半月,女生從包包裡拿出一本風水書。男人皺眉疑惑:「妳幹嘛看風水書?」只見女生面無表情、吐出三個字:不行喔。

清炒蝦仁上桌,豆鼓蚵仔上桌,都是盛裝飽滿的大盤。

而我筷子挾著的蝦仁早就掉入碗裡,因為已笑到沒辦法好好挾住一隻蝦仁或是一塊波浪狀紅蘿蔔片,對風水書完全無招架之力的B「我跟她交往才多久啊,都已經瀕臨崩潰邊緣了好嗎?」我挾了口油膩膩的空心菜,「你幹嘛因為風水書就這麼煩惱啊?」看著桌上那四、五盤熱炒,根本吃不完,「妳不覺得原文小說跟風水書的落差很大嗎……」看來B須要以大火快炒的菜色來一吐心中的怨氣,大概以為只要廚師一開火,他心裡的沉悶就隨著紅燒魚一口氣燒乾了吧。

原來,不只是消失了的原文小說,女孩一開始營造的美好形象,在短短數月內緊密的相處中全部不攻自破,小從名貴物品須要男友買單,大至女孩完全無法打理自己的人生方向,在在都讓B很抓狂。

「那天去看展覽,她大小姐買了一雙高七公分的高跟鞋,」B左手的食指與姆指一上一下,比出七公分的高度,晃了二下:「七公分!妳敢相信嗎!一路從家裡蹬到展覽館,再從展覽館一路蹬回家!」這大概是我打從認識B以來,他用過最多驚歎號的一次,每個驚歎號都試圖讓我腦袋裡的畫面更清晰一些。「她腳不痛嗎?」「痛啊,她回到家就痛的哎哎叫了!」說到此處,B索性放下筷子,往後一靠,歎氣,「你又不是『那種』男生,我是說那種喜歡女生……ㄜ,花枝招展的,她幹嘛這麼辛苦?」「不知道。穿個平底鞋不就好了?」B雙手一攤,皺眉搖頭。當然還不只如此,諸如包括男友工作一整天已相當疲憊,晚上十二點還得幫大小姐跑腿買卸妝油,回到家後居然發現大小姐在家瘋狂玩自拍,完全沒有體諒男友的意識;一起看電影,特地幫女友買的午餐竟然吃沒二口就丟進垃圾桶,完全違反B良好的生活習慣守則,於是B又是一句:「妳知道這真的很讓人抓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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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知道,若是正值下班時間,台北市的捷運站裡便人潮洶湧,尤其是台北車站。說是人潮洶湧恐怕還不足以比擬,若說是險象還生步步驚魂又太誇張,但台北人在人群猶如大海裡互相交錯的魚群時,依然能夠冷靜如昔、亂中有序的功夫,真的值得讚賞──十一點鐘方向來一群銀魚,閃!二點鐘方向衝來一群飛魚,躲!這是一種相當厲害的招數,一如在敵人亂劍盡出之時,依然能夠分寸不亂的武劍,在眾多敵軍中逡來梭去,最後完美的一個箭步登入車廂,演出相當完美。

台北人的功夫就僅止如此嗎?當然不是。

那天,傍晚六點準時赴約。地點就在人潮擁擠的台北車站,我自是搭乘捷運,經濟又環保。我勉強擠進車廂內,在被完全貼緊在車門上的狀態下,一車廂一車廂裝滿猶太人的影像竟飛快的閃過腦海。如此一般被送到捷運站台北車站,車門一開,魚群湧出,密密麻麻,萬頭躦動,大家紛紛往手扶梯走,魚貫的往上一層樓移動。人群異常擁擠,自是要花費一些時間排隊,才能在「守禮之邦」的美名下(?)讓每個人都安然無恙的各自往正確的方向走。一切看來都與以往沒什麼不同,彼時六點剛過整點一些些。

突然。一陣刺耳又響徹半邊天的警鈴響起。被拉長尾音的警報聲中帶有急促。我心裡不禁揪了一下,這是火警警報吧,除了火警我再也猜不到會是其它的哪一種;而我的腦袋裡開始盡全力蒐尋記憶,最近的出口在哪裡、等等到了上一層樓我該往哪走?手扶梯當下停止運作,瞬間,有這麼零點一秒,人群靜默。但大家卻沒有停止腳步,仍很有秩序的慢慢往上移動。而正在水平移動的人們,步伐也未加快,大家都依正常的速度在捷運站裡移動著。

欸,這不是火警嗎?為什麼不見有人慌張啊(反而帶著微笑)?為什麼依然有數量可觀的人正往地下三樓的月台移動?我們不是應該要往出口跑嗎?正當我百般疑惑之際,廣播響起:「各位旅客,目前正確認是否為火警警報,請稍安勿躁。」(廣播正確詞句已不復記億,不過總之大意就是「大家別慌啦,我來確認一下這個警報是不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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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國人在北加州的荒郊野外放了一堆望遠鏡,為的是能夠與外星人接上線。都還沒跟外星人說到話,就先把自己生存的地方搞得像外星球。大半個世紀以來,美國人一直想跟外星人接上線的心情,會不會就像是十多年前,果爸果媽拼命想要跟我接上線的心情。面對一個想要跳過青春期直接步入青年期的孩子,大不如說就是家裡有個外星人比較貼切。外星人的一切都在虛無狀態,但在這虛無之中你仍可以隱隱約約感覺到某種頻率,一種很隱諱而低調的波動,彷彿你只要在空氣中伸出食指「滋」的一聲,你就可以在電光火石之中瞭解外星人在想什麼。

我知道有位媽媽,就如同在荒野裡架設上百座望遠鏡的美國人,花費畢生最驚人的精氣神,想要與心智已進化至高等外星人的女兒接上線,但無奈即使她已經在身上綁了一個小耳朵,還在頭上安插了好幾處電源,她與女兒之間的訊號永遠都是「ㄘ----------ㄍㄚ----ㄍㄚ---------------」的雜音。

事情發生在「飛越比佛利」當紅的年代。

我們都還是國一生,剛滿十三歲,對比佛利裡成熟貌美的黑髮阿蘭欣羨不已,對高中生都不用唸書而國家依然富強的美國感到嚮往。無奈我們生在每天考試考得死去活來而國力依然貧弱的臺灣,走到哪裡都沒有綠油油的棕櫚樹與吹起來會變成明星的微風,我們都覺得自己的人生還沒走上比佛利山的山坡,就開始滾下坡;因此很勉力的繼續熬著,一心想著人生十八才開始,比佛利的人生只是在我們身上比較慢才發生而已。

那天下午,飛越比佛利才演完,門鈴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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捷運藍線,末站:永寧。

人潮隨著手扶梯往下移動,未過閘口,就聽到轟炸似的哭聲。放眼望去,一個約莫三歲的孩子放膽高聲向一位看似是母親的女人哭吼:「我要抱抱───」。請注意,是「───」,而不是「~~」,「我要抱抱~~」與「我要抱抱──」,無論是力度與涵義都完全不同,前者是瞇眼嘟嘴撒嬌黏踢踢,後者是撒嬌不成轉忿怒,相信大家一定可以理解。

好啦,那就抱一下嘛。

路過的人們雖都皺了眉,但都不禁微笑。但那個女人,連腰都沒彎下、手都沒伸出,一邊加值悠遊卡,一邊低頭嚴正警告:「再哭就不帶妳去!」孩子鼻涕眼淚再次爆開:「我要抱抱───」(重覆NNN次)女人再次試圖漠視孩子已經要炸開的小小身軀,抓著孩子的手,很勉強的刷卡過了閘門。

走進車廂。女人將孩子「放上」她身邊的位子,依然不願伸手將哭得紅咚咚的小東西放在她膝上;而這臉蛋紅的不得了的小孩,用盡力氣拉扯自己的裙擺,像球一樣從位子上滾下來,打算來個「面對面索抱」,站在女人腳邊,仰著頭:「我要抱抱──!!!」,背對位子的一對老夫妻,是阿公阿嬷的年紀,回頭微笑:「哎呀,呵呵,她要抱抱啦。」而那女人,還是雙手抱胸,看著孩子:「過來坐著,有沒有告訴妳出門不准哭?有沒有?」「我要抱抱我要抱抱我要抱抱──!!!」這下可好,唱片跳針,哭聲震軌、連爆三車廂,大家紛紛回頭轉頭歪頭看著孩子與女人,臉上的表情不約而同:妳為什麼不抱她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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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七歲時踩了以言辭挑釁我的果姐幾腳,大概就是我這輩子做過最大的報復行為。而我相信能真正做出報復行為的人也不多,在圓餅圖上應差不多只佔上「無塑化劑食品」那樣的小區塊吧。

有首歌名為Rolling In The Deep,描述女人為感情所背叛後,內心那如怒火般燃燒的憤怒以及眼看就要因為仇恨而即將付出實行的報復。詮釋這樣激烈內心戲的是來自英倫的Adele。一開口,就彷彿有把亮晃晃的短刀在你背後,再多聽個二句,只要曾經背叛過女友的人大概就會背脊發涼、渾身寒氣;聽到一半處,就很有可能急CALL剛分手的女友:妳要什麼我都給妳,拜託不要穿紅衣紅鞋來找我。

於是,我想起那六十桌在飯店被退席的鮑魚及魚翅。

一桌大約坐十個人,所以共有六百盅的鮑魚與六百盅的魚翅,這突然消失的一千二百盅珍美佳餚,原與一對郎才女貌的新人有關。新娘很優雅,正好名為葛莉絲。但我都叫她蛤蜊絲。

蛤蜊絲大概是我認識的女性朋友中美貌排在前三名的女生,除了一定要有的大眼挺鼻,還正好頗高個兒,而渾然天成的甜美氣息讓每個人都忍不住多看她好幾眼,我保證連蜜蜂採蜜只要不小心遇到她,都會不服輸的多採十袋蜜、把花榨乾了跟她比個高下;所有女生看到她都會急急忙忙畫個春天的甜美妝,不過就算把所有層次的桃紅色粉紅色都往身上穿、往臉上抹,哎呀,告訴你,都功虧一簣啦。沒看見連Hello Kitty都冷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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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桐宗藏就這樣把虛弱的希惠揹在肩上,怒視著希惠的丈夫:「希惠我帶回家了,準備離緣書吧,我明天來拿!」跨出房門,對著刻薄的婆婆:「如今見到希惠被虐待至此,我實在很生氣!若想告官就去告,我會保護她的!」語畢,轉身只二步便跨出大門,希惠有如一朵殘花,在片桐寬闊的肩背上毫無重量,安安妥妥的給片桐揹了回家。這一揹,不得了,一個武士揹個已出嫁的姑娘在街上走,八卦謠言傳得沸沸揚揚。

這一段,竟然讓我心裡那隻小鹿到處亂跑,差點倒帶再看一次。天底下可有這樣充滿男子氣概的男人嗎,兼具膽量與正直,保護弱小不遺餘力,舉步之中充滿靜定與沉穩,雙眉間有著武士刀的銳氣。身高看似一百八(?),虎背熊腰看來就是超靠譜。欸,心裡那頭小鹿又出來跑三圈。也難怪,武士身旁的女人大多溫順又嬌弱,若有個片桐宗藏這樣豪氣萬丈的男人做丈夫,每天在家洗臭襪套也甘願(拔刀)。所以我是不是要開始來學煮豆腐魚乾味噌湯與醃醬菜,或許至少可以把我隨便亂拔刀的習慣改過來。如果男人強,女人就可以很安心的弱;如果男人不強,女人哪有時間幫他捏腳搖涼扇?老實說,在家煮豆腐魚乾味噌湯與醃醬菜,順便為丈夫捏腳搖涼扇,腳邊有個金魚缸,頭頂還有風鈴叮噹響,這差事聽起來還不賴。

(刀入鞘)

於是片桐讓我想到身旁的友人們。其實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有片桐宗藏的影子,只是程度多寡而已,就像是營養成分表:脂肪0.9克,醣5.6克,鹽3.5克。友人B:許來發0.9克,金大風9克,片桐宗藏0.1克。類似這樣。只是仔細想想,「成分:片桐宗藏」超過0.1克的男性友人似乎屈指可數;當然我也不要盡是拿別人開玩笑,我的成分鐵定是方恰恰2克,李友慧3克,丁佩琪5克,每10公克至少就有2公克「起番」的可能。任誰都會想要有個每10公克就有5公克坂本龍馬、5公克片桐宗藏的另一半,除此之外再也沒有其它任何成份,絕對純淨無雜質,左看右看站著看趴著看都好帥,擤個鼻涕摳個腳ㄚ都好有魅力。

嗯啦,是不錯。不過我發現我比較喜歡杜世雄(杜世雄是誰?請見註解)。留個小鬍有些灰髮的黑道大哥,身高看似一百八(?),虎背熊腰看來超靠譜,西裝外套的釦子永遠不扣上,一般人須要四步的距離他二步就走到,去路邊攤買個肉圓貢丸湯都帶著銳利眼光,咬一口貢丸就充滿了男子氣概;讓我不禁撥撥瀏海,想要為他捏腳搖涼扇。在我眼裡,杜世雄還勝過片桐一分,這一分贏在那股一點都不溫文儒雅的狠勁,字典裡絕無「再三考慮」四個字;而片桐,也是在錯失了第一次拯救希惠的良機,第二次才三步併二步的把希惠揹回家,好像有點龜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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